感动的12年

KV终于回到越南，12年与母亲阔别，重逢后的画面和故事，听得我在电话这头眼眶发红。他边说，我边想象，仿佛看到他那想念与妈妈相聚的短短一个星期。虽然无法了解为何他那么多年都不回去，毕竟那是私事，不便查问，这次的点滴，我却为他高兴，毕竟子欲养而亲不在是很遗憾的，趁现在还来得及，他至少把遗憾的积淀减少了，打从心底恭喜他。

每次他来马来西亚，当他娓娓道来以前逃难，然后如何在LA成长、结婚的历史时，我都兴致勃勃地聆听。听身边朋友的故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，何乐而不为，反正我有赚无损。以前的Anh，现在的他，两个与我有缘的Nguyen家族，每次听他们的艰辛过去，都会暗自庆幸自己的遭遇不比他们差，山外有山，有时候，听了别人的故事，才知道原来自己拥有的恩典不少啊！

KV说这次回去，完全没有预先跟家人说，当他抵达越南的家时，开门的弟弟几乎惊叫，他作了不许的手势，才没有惊动老母亲。母亲大人在房间看着电视，妹妹也为他的突然回家，高兴得紧紧地拥抱他。和弟妹低声细语的寒暄后，听到老母亲从房里传来的声音，叫着弟弟拿水给他喝。他，当然把这个遗忘很久的任务抢了过来。
当他把水递给母亲时，戏剧般，母亲吓呆了，喊了出来，接着是那阔别已久的眼泪。泪水在此刻远胜过所有的声音，妈妈的眼泪让他突然间感到内疚，12年的牵挂，他觉得愧对母亲大人。无论如何，那一个晚上，那一刻，他知道妈妈的思念和牵挂被他给溶化了。他抱着妈妈，说不出的温暖，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小孩，多么渴望永远就那样躺在妈妈的怀抱里。

接着几天，他每天虽然都回到旅店睡觉，但是隔天一早，一定去买面包早餐给妈妈，然后泡了咖啡孝敬她老人家，回味一下他12年前的记忆。他和妈妈有说不完的话题，妈妈问她，如果这一次回去，有一天接到越南弟妹的电话，他会怎样？他知道妈妈说的是什么。他很肯定地告诉妈妈：我会马上从美国飞回越南，因为妈妈只有一个，这一别，也许他再次回来时，妈妈已经变成陈年往事。我听他这么说着，感动得想哭，也觉得自己能常常回家看妈妈，多幸福的事啊！他说回去的第三个晚上，妈妈突然叫他坐在前面，然后摸着他的头说：你还是没变，仍然是我12年前的心肝宝贝，然后就没再说话，一直望着他流眼泪。我无法想象这个老人家是如何挨着思念孩子的积痛啊？天下的妈妈应该都是如此这般地爱自己的子女吧？即使很爱，也不愿占有，让孩子的梦飞扬，宁可自己承受那遥远的裂伤。

母亲的行动已不如前，靠着拐杖走路。他回家后，每个晚上都帮妈妈按摩，临走时，还特地买了一个按摩器，好让妈妈能够多一份方便，也可以接着机器睹物思人。他可想得周到，但是我却为这位老妈妈感到心痛，即使按摩器再优秀、再先进，也比不上那孩子温暖的手。他也告诉我一个星期实在是飞逝如箭，和母亲只不过共同吃了18次的早午晚餐，就默默地结束了。回美国的前一个晚上，他陪妈妈说话，一直到她入睡，大概凌晨1点30分，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旅店，也带着沉重的心情。

第二天早上在机场，他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道别，问妈妈昨晚睡得好吗？妈妈的答案让他很想马上取消回LA的决定。妈妈说“我从来没有睡得象昨天晚上那样酣了，好像做了一场美丽的梦。他在电话这头，第一次跟妈妈说了“我爱你”。唉，他可害惨我了，我也忍不住，眼泪从眼眶飚了下来。我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像他那样，抛掉含蓄，跟妈妈说声“我爱你”？